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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喝酒的背影,却没看到眼泪此时已经流满了苏果的脸。

    李轻松拍拍儿子木木的手:木木,你看你妈现在已经成了酒鬼了。

    不懂事的木木于是也跟着爸爸说:我妈妈已经成了酒鬼了。

    苏果流着泪跑到外面,再次呕吐起来。她扶着墙站了一会儿,她尽力地想记起这莫明其妙的头痛是怎样缠上了自已,可她却一无所知。

    现在,苏果静静地坐在那里,她没有理会李轻松和税二娃在说些什么,也没理会税二娃什么时候走了,直到木木哈欠连天走地进了家门,她才晓得夜色已经很晚了,于是她在木木的身后关好门,随儿子一起进了家。

    税二娃在白天去地里锄地的时候,照例看见了村长。税二娃笑着走近他,想把昨天的印象重新扳回来。

    “村长,村长。你这是去哪里?”

    村长白了他一眼,懒得搭腔。税二娃从怀里掏出一支烟,敬给村长,那还是头天晚上上李轻松家,李轻松好意给他的,他没舍得抽,当时别在耳后。

    可村长没接那支烟,村长自己从衣兜里掏出了他的将军。税二娃只得将伸出的手缩回来,将那支烟重新别在耳朵后。

    “你小子,每天晚上都起来溜达?”村长斜着眼看他。

    “我闲的没事呀,我晚上除了看电视就是睡觉,我妈活着的时候就说我是属猪的,好吃懒做。”

    村长迷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都说是有些短性子的税二娃。那税二娃看起来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可他断定税二娃是在糊弄自已,那税二娃竟然不承认遇到过自已,你说他心里究竟有多大的阴谋。

    他记得那天晚上,当他喝得醉醺醺地走在村里的时候,李轻松家大敞的院门让他很是好奇,他的确是出于一种好奇,才走进李轻松家的院门的,那时候亮堂堂的月光在照在李家的院子里,让他感觉到一种妙不可言的心情。

    他就那样在他们家的院子里立了好久。

    李轻松的女人苏果是他们李家村里有名的好女人,那一日,当李轻松的女人嫁过来,而他坐为证婚人坐在主席台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女人不同一般的魅力了。李轻松和他的女人给他敬酒,他第一次感到自已竟然很木讷,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举杯的水开始有些轻微地抖动。这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现象,他李福在这村子里呼风唤雨,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久久地牵挂的,即便有点小小的牵挂,马上就会有人给他处理得很好。他这人虽然有些霸道,但是讲道理,他愿给他的村民们讲道理。他喜欢看他的村民对他臣俯的样子,他这人有一个好处,就是不好女色,他一向把这一点看成是自已的优点,他也经常把这个优点同别村的村长做比较,这样做比较的结果就是他觉得自已应该算是这远乡近村中少有的好村长了,于是做为村长的李福就更加意气风发。

    但是自从李轻松的女人嫁过来,李福村长就感觉到自已有了很微妙的变化,他这个一向以铜墙铁壁而著称的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也很渴望一种来自女人的那种似水柔情。他不止一次在黑夜里拿自已的女人与李轻松的女人做比较,结果是,他觉得她们之间永远都是不可比的,她们就象是李家村山头上的草与花。李福村长开始不满意他自已的婚姻生活了,可究竟要什么样的婚姻生活,他也不知道。

    现在,他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就站在李轻松家的院子里。这月光下院中的一切竟然是那么亲切。他想用手摸一下这院中所有的东西,却又不知怎样做。这时候,他听见西院的税二娃家响起了开门声,这声音让他很有些胆怯,他这时才明白自已原来是站在别人家的院子里,他忙走出门。

    而走出门的结果却是正好与税二娃走了个迎面。税二娃斜楞着眼看他,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想必是问他干什么了。

    李福没敢正眼看税二娃,支唔了两声,就走了,走了几步的李福就开始后悔,自已又没有做过什么,在那个税二娃面前怕什么。

    可回到家后的村长还是害怕税二娃那张嘴在外面乱说,虽然说自已什么也没做,可是深更半夜进了别人家的院子总不会是光荣事,一传十,十传百,他李福苦心经营的村长形象就会有众人面前失去光彩。

    李福很在乎一切,现在兴起什么村民选举,搞不好自已的这顶村长的帽子就会被人弄掉,说实话,盯着他这顶村长乌纱帽的大有人在,尽管在农村做个一村之长无多少油水可捞,可总比做个普通百姓强。

    他想,现在唯一能封住税二娃嘴的办法,就是赶紧给他找一个老婆,这应该是他税二娃梦昧以求的事情。

    于是他便发动老婆张玉妹紧锣密鼓地为税二娃张罗老婆,刚好他有一个朋友从东北带过来一个女人,想处理给别人,李福就介绍给税二娃,李福想,这么漂亮的女人,税二娃见了一定会欢喜的很,可没想到他税二娃竟然不吃这一套。

    现在他税二娃,竟然还否认自已在那天晚上出门溜达,否认见到了他。

    这税二娃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竟然不满足给他一个老婆,这短性子的税二娃想必是有更大的阴谋和要求了,一想到税二娃这混账东西居然居心不测,村长的心头就是一阵的怒火。

    “税二娃,你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村长,我没想做什么呀,我会做什么呢?”

    村长用那么严厉的眼光看他,税二娃不禁身上一颤:村长这阵子也不知犯了什么邪,专和他税二娃过不去,你想拿俺税二娃开心,也不能没完没了吧。你村长不高兴了,我税二娃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税二娃皱着眉头,心想: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村里人对税二娃的态度真是一落千丈。他们看见村长不愿搭理税二娃,他们也就不搭理二娃,尽管他们并不明白村长对税二娃的态度为什么会那么冷漠。

    这让税二娃觉得委屈。税二娃想:我总是想老老实实地做人,没想到还是得罪了人,而且得罪的人竟然是村长,这让他很惶恐,他感觉到村长注视他的目光无时不在,无处不在。一想起村长的目光,税二娃就觉得自已浑身颤抖。

    “你们说这日子还有法过吗?他们成天价在背后说我,他们不愿和我说话,他们一起弧立我,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税二娃苦着个脸来到李轻松家。

    “没法过也得过。”李轻松嘻笑着看税二娃那一脸的苦瓜相。

    “你知道被人孤立起来是怎么滋味吗?它比我失去亲娘的时候还难受,我真得很难受,平日里和大家说笑惯了,现在没有人理我了,我这心里就狠狠的,我恨不得上大街上咬谁两口才解恨。”税二娃恨恨地说。

    “那以后我可不敢让你上我们家来了,说不定你哪天犯病了,我们就成了替死鬼。”李轻松依旧开着税二娃的玩笑。

    “我可不会害你们,你们全家都是好人,包括你们的儿子木木,木木都不孤立我。经常去我那儿玩。”

    苏果坐在那儿给儿子结毛衣,税二娃的话让他觉得很好笑,噢,原来每个人都会有痛苦,就连这税二娃都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

    苏果抬头看了税二娃一眼,税二娃那因痛苦而拧屈的眉头,让她心头一颤,活着是件多么累人的事,如果没有那头痛的病,也许自已会过得很如意,但是现地她真是觉得很累,她只想把儿子木木的毛衣从小到大全都织起来。她总有一种固执的念头,自已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离他们父子而去,到那时候,最可怜的将是他们的儿子木木。有娘生没娘痛的孩子将是多么可怜。

    苏果又看了李轻松一眼,这家伙正在税二娃面前大讲特讲,就象他是电视上的新闻广播员似的,所有的小道消息在他面前就变成了证据确凿的事实,那税二娃还听得就跟个真的一样,不断地点头,还别说,这两人在一起,还真能喝上一壶。

    唉,李轻松他总是这么一幅不能成大事的样子,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苏果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

    这一天,他们各怀心事,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第二天,他们中的三个人就有两个人出了事。

    让税二娃恼怒起来的是,村长老婆总是有意无意地众人在面前说他那方面很无能,否则的话给个女人为什么不要。只要税二娃从她眼前经过,她一定要这么说,反正,她也没把他税二娃看成是个什么人物。

    税二娃怒火心中烧,你怎么就知道我无能呢,要不要试试看呢?这句话税二娃在心里说了好几遍了。

    当村长老婆第三次在众人眼前这么奚弄他的时候,税二娃当众就掏出了他的家伙,面对村长老婆说:“村长夫人,你要不要试试看呢?”村长女人“噢”得叫了一声,便吓得从坐着的小凳上掉了下来,并尿了一裤子。

    当众污辱村长老婆,这还得了。一会儿的工夫,村长便领了派出所的人来把税二娃带走了。

    税二娃被带走后,村里却是从没有过的寂静。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后来大家都回家了,各自关起门来。他们都想,弄不好大家都得在这件事里面担带点责任,因为大家都和村长老婆一起嘲弄过税二娃。如果税二娃一五一十地给派出所说了,他们是不是也要做牢呢?

    苏果的病是在黄昏时发作的,这一次她真得没有吓李轻松,她在和面的时候,便跌倒在地上了,还没和好的面便洒了一地。当哭泣着的木木把李轻松找回家的时候,苏果的瞳孔已经散了。

    李轻松哭着找了辆车把苏果送进医院,这次为苏果主治的是省里下来蹲点的一位老大夫。他拔了拔苏果的瞳孔,摇摇头说:没得救了,你们早做什么去了。

    李轻松一遍遍地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她怎么会真得撇下我们呢?

    这是蚊虫叮咬引起的脑膜炎而造成的头疼,早些治疗是完全可以治好的呀。老大夫认真地对李轻松说。

    李轻松呆呆地蹲在那里,他似乎看见了苏果头疼的那一刻,自已无情的嘻笑。

    李轻松捶打着自已的头:我还算是个人吗?我还算个人吗?他真得不明白苏果为什么一句话不留就扔下他爷俩走了,那件苏果织了一半的毛衣还在炕头上放着。

    税二娃被关了十五天,就被放了出来,这时候的税二娃才明白,自已原来是有夜游的毛病的,只是娘活着的时候,怕他不好找老婆,从不张扬。他的确没有看见村长从李轻松家里出来,他更没有和他说话,至于有什么目的,更是不可能的事。他没有想到,因为自已的夜游,而让村长半个月一来,一直对他耿耿于怀。

    他出来的时候,苏果刚好过二七,他听村里人说了。

    李轻松领了儿子木木向山上走去,李轻松看到了税二娃,但他没有言语,他看起来真是老了许多。

    木木只是一边走,一边看着他的爸爸,他弄不明白,一向快乐的爸爸为什么没有了笑容,妈妈不过是睡在了那个有松树有鲜花的山上而已,他们可以经常去看她的呀。

    税二娃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地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税二娃叹了口气,他没有看到他们的村长李福,那个四十多岁的硬汉子,在李轻松的门口流下了这一生很少流下的眼泪。

    虽然苏果的死与他李福无关,可他还是把她牵涉到了一个事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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